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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离开一个地方到另外一个地方去,对于热衷来来去去的我来说,最寻常不过了。买了取道泰山、经过青岛回大连的车票之后,我竟然破天荒且莫名其妙地感觉身体奇痒无比。

    的确,皮糙肉厚的我,向来没有过如此体会。循着大脑与小脑的本能意识,我终于发现自己腰腹部以下,不知不觉之间,多出了许多起伏嶙峋的小包。

    是跳蚤咬的吗?好像不是,这些包都是孤零零的,绝不成群结队的,而且没有逶迤爬行的曲折蜿蜒。由此,我断定绝对不是跳蚤作怪。

    是蚂蚁所为吗?我现在蜗居之处,这小东西比比皆是,或者三五成群,或者踯躅独行。我的残渣剩饭,可全部无私地奉献给它们了啊。大概也不会是蚂蚁所为。

    是蜜蜂吗?居住在江南小院的房东,栽种了诸多盆景和花卉,不经意之间,蜜蜂经常贸然来访。可是,我动辄以必恭必敬的态度请之出瓮,从来不捅“马蜂窝”的我,根本不可能惹火上身的啊!

    经过认真考察,想必只能是出自蚊子的手笔。

    我深居简出的地方,水草丰美,玉泉在这里流淌出清冽;曲院的风荷在这里释放出香清溢远;灵峰的高耸在这里撒下欲滴的青翠;斑斑竹篁日夜在这里摆布来清凉乾坤

    既然我可以悠然而来、悄然而返的,蚊子大抵也如此想!所以,在我每天兴致高、去游历西湖时,蚊子们便休息了?当我疲惫不已、鼾声如雷之时,它们就尽情地把蒙头便睡的我那裸露于外的部位,当做自己去领略无限风光的所在了吧?

    我从新昌大佛寺回来时,它们就朝圣般把我左腿当作“唐诗之路”雕刻出一株银杏树形状的丘壑;从庐山归来,它们就在脚踝边,篆刻着阴阳八卦,颇有点苏轼“横看成岭侧成峰”的意境呢;从无锡返回,它们就仿照太湖“包蕴吴越”的气韵,把烟波浩淼的蛇行气势,用绘画的渲染手法一一在我脚背上镌刻了

    怀着好奇心理,我把蚊子在我身体上留下的痕迹,一一细细数来,一共是108处,重叠和比邻的有27个。

    仔细考证一下,蚊子们还是有大学问的。宗教里说,人生有108个烦恼,81个代表今生,27个预示来世。所以,唐僧取经经历了81个劫难。与之相比,我所到之处莫不是风景绝佳处,肉体的磨难不过是区区蚊子而已。

    况且,凡是我认为值得一去的地方,均是中国人心有所系挂之处。蚊子们也完全有理由把我的身体,当做它们最心仪、应该来吸吮养分的地方啊!更何况,特别喜欢旅游的我,游山戏水之后的血液,大概也比较容易在下意识里,散发出甘心囿于一地的懒惰之人所欠缺的体香或汗臭吧!

    以西湖为轴,诺大的方圆,过眼的景致,或如云霓、或如雁爪,或以文字、或以脉搏,均有了归属。这种了如春梦般的感觉,只是不知道与梦见蝴蝶、蕉鹿、黄粱有何异同。

    幸亏还有一个钟灵毓秀的蚊子,恰好在我脚下的涌泉穴狠很地留下了印记,另外一个异性的蚊子,则是在我下丹田处深深地亲吻了一下。

    所以,我至少短期内,每次投足,脚下都会感觉到身体隐隐有痛;每次提气,肚腹的任督脉息都需要激荡一次。

    下一站,我即将到泰山和曲阜,蚊子应该在百会或者天鼓穴下口了吧?!七经八脉需要借助蚊子无心所留的痕迹来打通,是缘分还是宿命,抑或旅行的皈依和诡异?

    春雨于杭州龙井

    2006-7-20傍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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