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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三年前的时候,他的电话打过来,常常,话说了半,或者我刚准备说点什么,他就要挂了,他不忘了说:呆会我给你打过去,或者说,晚上我给你打吧。

    久了,我知道,他的呆会和晚上的概念只是表示一个不确定的将来时,我看书,和同学玩,不午睡,不外出,深到深夜不眠,有意识或无意识,都没有在我对那两个时间名词理解的时间内等到他的电话。

    就习惯了,他忙罢。我,有时间等,大学的校园生活,多的就是闲。

    二年前的时候,我的电话打过去,他很意外,已经有几个月没有联系了,相对于当初一天几个电话或一天一个电话来说,这个时间距离有点长,而对于互相都认为不会再有联系的联系,意外也是意料之中的事。不过,他还是不含糊地喊了我的名字,那声音,纵是遥远,还有些残存的温柔,听来,像薄薄的刀片,轻轻滑过心头,痛一下,一直隐隐痛,闭上眼睛,忍忍痛,泪就出来了。

    事情都过去了,未来存在太多的不确定性,而那些不确定里,我们能够联系的可能性趋近万分之几了,我想,怎么样他也会珍惜一下这不期而来的相逢,会放一放他的忙,至少,结束得那么匆忙,他还欠着我一份道歉呢,让我明白真相也好。

    话是多说了几句,我亦可以说说了,可我的问题还没来得及找他要答案,他又得挂了,他说,等我,二十分钟后我给你打过去。

    我在公话亭,二十分钟,太长,而且,他的概念里,我不知道二十分钟是将来的哪个时刻,我走了,我以为自己不会再与他有任何联系了,我是漂者,连我自己都不知行程与目的地,他找不到我。

    三年后,转眼就已过去了三年。

    不到三个月的相交,却是三年都没法忘记。在聚集的欢场里,莫名地,就黯然,在男人温存的怀里,惊起般,我坐起,长天白夜,欢乐哀愁,被宠,被爱,被呵护疼惜被冷落被丢低,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,一个男人到另一个男人,一种生活到另一种生活,转换、迭加,却总是与他不离不弃。

    一直坚持着拨那个号码,一个礼拜,几个月,半年,十二个数字的按键后,他的声音即刻到达,早就没有当初的味了,一丝一毫都未能残存,还是那样,从来,我都无法从容地说完一句我想说的话,从来不能。有时候,他会说呆会或晚上打吧,有时候,还在说话,电话就挂了。我给过他手机号码,给过他我家里的电话,可是,却是从来没有在显示屏上看到那我拨过无数次的数字,然后我不给了,我也不想打了。在所有有他电话号码的记事本上删了那些代表他的数字或字符,却还是,在一个又一个的公话亭里,手,不自觉地,就触达了他的声音,他的习惯是叫我等电话,我傻傻地等过,坐在公话亭里,对着墙上的玻璃,看着镜子里人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。

    二十岁时,人家问我:十七?十八?

    二十二岁,人家仍问:不到二十吧?

    二十三了,人家便说:二十三、四,有没有错?

    这就是三年的转变,镜子里似乎还是那张白嫩的脸,青春不变的眉眼,变老,却是在别人的问语里就一目了然。

    身边有才俊,有财星,在具体到宠纵或奔驰的舒适里,我可以过够公主的瘾,却是三年,为一个不识的容颜,我哭泣、怀恋。

    对着镜子,心惊,亦为自己心疼。

    不怕老,怕只怕,可以见他时,人已是满头华发。

    于是,写了文字,发邮件过去,我想,在可用文字表达的空间里,他应从容,可以给我一份应答。怕他的邮箱形同虚设,打了电话告诉他,他却是说,周末有朋友去那个城市,我去,怎么找到你?

    掰了手指算时间,不分晨昏地,查看邮箱,到周末,先跑到算命先生那里,问,我的生活里,接下来的一周内,有什么事情出现吗?心里想着,与他相见,是我生命里最隆重的事件。怕算命的不懂,又提示,有一个朋友来,他是来了还是不会来,是从此后融进我的生活里还是我们永无干系?

    慈眉善目的老先生说,你的属相与他的月份交合了一点,但你是火命,他是金命,不相容,就是容了,也会相克。而且,今年是你的本命年,本命年里的桃花,避之为好。

    一派胡言。

    再次拨了电话,四声五声铃响之后,先是别人的声音,嘈杂的背景,然后是他。

    你有来吗?我问。

    正忙,过两天过去,怎么找到你呀?

    找一个人还不容易吗?

    我呆会打过去,你别走开。我还没说完,他就打断了,然后就是电话里的盲音。

    天黑!

    我等了,只是为在眼还媚唇还红的时候见一下他,其实找一个人还不容易吗?三年前有我不变的学校,三年后有我用过的手机号码和家里的号码,其实他要找的话早就找了。

    跑到算命先生那里,泣着和盘了所有的事,电话相识相恋,然后一个女人的电话打到学校里我才知道他有家,然后因他我离开学校出逃,然后天南海北水远山长,却一直和他联系。问,这一生,我能逃过这个人的劫吗?

    小朋友,你犯什么傻?老先生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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